黎明时分你曾回来过

2021-6-19 bufanshen 来自江苏张家港大港城

黎明时分你曾回来过，那是我才有记忆的时候。不知道为什么事，好像单位安排你出趟远门，有些重要的事情，你要当面和娘商量一下；我们还没有起来，你坐在床沿上，只说了大约五分钟，有车在五里外的马路边等着...

壬戌年的元宵节，你就在这个家里，为后来的一切书写序言；兄弟、近邻之间，你的个子在那时算是很高的，为人更是标杆。青年时期就到外商的店铺里学徒，有了一定的文化和外语基础。娘经常提起，那时你们还没成家，外公做小生意缺少周转，有人提议去找你帮忙，你爽快地答应，好不容易拼凑借来的钱和自己的积蓄总共七十块。娘说，那时候她是没有名字的，外婆外公都是喊她小名；直到认识了你，要做成亲帖子了，才起了一直用到现在的这个名字。

为了生活，你想方设法，看见人家种稻子，你也想种，娘说，没有水车咋办？你找了一根粗毛竹，做成了一个吸水的器具，用它来灌溉稻田。家伯托人捎信，那里商户需要人手帮忙，问你去不去；你还担心着新种的水稻和织布机上未完的布匹，娘是支持你的；你乘轮船来到了十六铺，开始了艰辛的生活旅程。开始在汉口路一家汽车零部件商户打工，那个不容易年代，适逢商铺经营不景气，全面裁员，你辗转来到川沙的农场，帮着农场养猪；你认真的态度，顽强的作风，给商户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因此，在经营好转的第一时间，他们请你回去继续工作...直到多年后为了家庭生活的考虑，你毅然要求到更艰苦的地方去，姐也有了工作。

那时我们还小，不懂你的艰辛；扳着手指，盼着你什么时候回来。除了饼干、苹果、糖块，以及学习用品，总还能得到一些不常见的意想不到的东西，我们的心里那是很大的欢喜，别的孩子不大可能有。那个别人装好了送给你的电子管的收音机，留在了家里，一直陪伴我到了中学，一段‘小喇叭开始广播啦～’的前奏，也是百听不厌，晚上早早做好作业，等着《杨家将》《岳飞传》；即使是简单的一个电筒，邻居们总愿意来借一下，找找天黑了还不愿回家的鸭子；可是你要到过年才能回来，记得有一次年三十，一大早，你用一条小扁担挑着东西出现在门口，你风趣的说：‘东西要哇’，我们一家的幸福时光就这样开始了。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了，没有几天你又要匆匆回去。你也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的，是不是？

我们小时候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洗澡，谁家孩子都是这样，平时能经常擦一下就不错了，以至于耳朵后面，那个黑呀，黑得不可描述。只有等你回来了，才能用自行车带着我，到镇上的浴室去排上近两个小时的队，完全彻底的洗个澡，洗完了躺在那里盖上毛巾，休息一会儿，喝一杯热茶，来一点点心，现在来说，也是非常的‘讲究’。换上娘手工缝制的新衣新鞋，干干净净过年，干干净净做人。

记得有一年，跟着熟人，带着作业，当然那时候暑假作业特别少，只有薄薄的一本大杂烩－－综合练习。给现在的小朋友看见那是羡慕到不要不要的，到你那里度暑假。天气没有现在这么炎热，工厂内马路上还是不停的洒水降温。你下班了，带着我，到各个单位的门卫去喝冷饮，一般是酸梅汤、冰汽水，员工福利，专门有冷饮厂生产；这在家里都要要要买的，单位里简直就是共产主义，只要你肚子装得下，可惜一个孩子，能有多大的肚子呢？中午的时候，跟着你到各家食堂去品尝不同的菜肴，享受员工同等待遇；每个食堂都有自己的特色，有的红烧肉做的好，有的糖醋带鱼做的香，还有糖醋排骨，有人还非要问一句，下次还来不来，你说呢？你送我回家的时候，我们是带着一个十六斤西瓜，在那个时候算是瓜王了，上汽车，乘轮船，很小心的安全抱回家里；晚上叫上姐、姐夫，一家人一起吃，这是给我们带来幸福的西瓜，从此再也没有看上别的。

曾经跟随着你，从一个城市转到另外一个城市。一大早就等在那个大城市的一个路口，大包小包的，有一个老奶奶误以为我们卖什么农产品，走过来小声地问：‘你们有赤豆、还是蚕豆？’然后失望地走了。约好了一趟单位的双排大卡车，送机器设备前往你工作的城市。从早晨六点一直到晚上，经过了苏州、那时还有著名的太湖十八湾，转来转去，不停地变幻着风景，停经阳山，品尝当时的那种水蜜桃；途径宜兴、镇江，天擦黑到达目的地。到了宿舍，坐在椅子上，感觉这个房子还在不停地往前、往前，在家里，坐上汽车还是很奢侈的、向往的，而我忽然间不想再坐了...

你也有很多的爱好。你喜欢用放大镜在地图上了解各个地方，比别人知道的要多些，你曾经坐飞机去过漠河，谈论起遥远与寒冷，令我们难以想像；行旅箱里的衣服总是干净整洁，你一直用着那个老款经典的剃须刀；你年轻时候有过一台留声机，我没有听到过它美妙的声音，那时它很多小零件，比如唱针、喇叭、转盘，记得都是全的。如果你在家的话，也许还能把它修好，而我拆开后就再也不能拼装起来。一直很担心，你回来后并没有对我发脾气，对不起、对不起...它的底座一直做为一个小柜保留在娘的房间。你有爱好，更有信仰，在生活的各个方面，我们都跟随着你，没有给你和娘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，姐弟们一直珍藏着你的所有...

这些天脑袋里都是你的样子...你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填饱肚子的食物，遮风避雨的住所，你用对邻里热心的帮助、支撑，建立良好的和睦关系而不是盛气凌人，给我们以安稳的生活环境。也没看见你和娘争执过什么，你带给我们一个如此温暖的家。你认真做好每一件事的工作态度，也一直影响到我们后来的工作与生活...

如此拼命工作，你赢得了许多的荣誉，每年都要拿回来先进工作者的证书，激励着家里每一个人。工作超负荷了，你的身体不允许这样。工作中你扭伤了腰，心脏也预警了。退休了如果休息一下，也许会有所改善，你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，太多的如果，如果是现在...我在外面上班，那是庚午年一个家家团聚的日子，我回到了家，一直都是姐、娘照顾着你；那过节了，她们也该休息一下，晚上我去陪伴你吧，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时节呢？

如果你再等一下，天就要亮了，当黎明再次来临，你只在我们的心里......明天是辛丑年6月20日星期日，谨以此献给你！